過完年，宋明銳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，他繼續朝八晚五六七八/九十地上班，蔣意超則在家寫寫作業，打打游戲，或者上網和朋友聊QQ。

寒假過得飛快，幾乎一眨眼就開學了。

蔣意超收拾好書包，噠噠地乘公交車去學校，他算好了時間，差不多能踩著早自習的鈴進教室，中途還有空買個煎餅吃。

然而萬萬沒想到，一踏進校門，他就被爹媽堵個正著。

放假和過年期間，父母不是沒給他打電話，但他都掛了。

他心裏也記仇。當初他那麽多電話打給兩人都石沈大海，現在輪到他了，他也不想跟他們說話。

蔣父和蔣母其實當時都沒當回事，以為孩子在對方身邊。前兩天財產分割好準備正式簽離婚合同時，一碰面才意識到，這一假期孩子根本不知道在哪。

再過兩天就要開學，兩人索性就掐著時間來學校堵人了。

他們和老師請了半天的假，提溜著蔣意超到了一家咖啡廳，拷問：“你這段時間都哪去了？”

蔣意超冷笑一聲，話裏帶刺，“關你們什麽事？”

“我是你爸/媽！”兩人異口同聲。

蔣意超真是奇了怪了，這倆人如此合拍，幾乎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，天作之合啊，怎麽就鬧到了離婚的地步？

“我沒錢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這對爹媽關心我啊。”蔣意超已提不起力氣生氣，只輕描淡寫地諷刺。

夫妻二人沈默了片刻。

半晌，蔣媽媽問：“你想好跟誰了麽？”

蔣意超擡起頭，看著兩人，壓沈了嗓子，“我誰也不跟，我只要錢，你們每年按時給我錢就行。”

蔣父微微皺眉，他說：“法律規定，你十八歲以前，需要監護人。”

蔣意超心中“哈”了一聲。他面上呈現的是一種不屑的笑容，身子往椅背一靠，懶洋洋道：“那隨你們咯。”

蔣媽媽換了一個說法：“你要是跟我，趁著剛開學，我盡快幫你辦蘇州學校的手續，要是跟你爸，你就留在嵐城，生活也不用變。你怎麽想呢？”

蔣意超想到了宋明銳。

宋明銳在嵐城。

“我不去蘇州。”他於是說。

蔣媽媽眉眼一松，喝了口咖啡，露出些微笑容，“那就跟你爸留在嵐城吧，也好。”

蔣意超不看她，低垂著眼，心裏想，他爸要是現在說不願意，他一定要用眼前這杯咖啡潑兩人臉上。

好在蔣父沒有，只是沈默，算是默認了。

“好了，”蔣意超坐直，“說完了？那就這樣吧。你們的事你們自己掰扯，我去上學了。”

他拎起書包就走，身後的父母一直很安靜。

新學期第一天，同學們都還挺高興。蔣意超錯過了早上一堆人狂抄寒假作業的盛景，從書包裏掏出寫滿的作業，漫不經心地一一交給各科課代表。

眾課代表：“……”

蔣意超的好兄弟們：“……”

說好的大家一起吃喝嫖賭浪費青春，怎麽才二十天沒見他就默默從了良？

“你家真破產了吧，”好兄弟滿目震驚，“逼得你這樣好好學習積極向上。”

蔣意超幽幽道：“是啊。我再也不是富二代了。”

哥們兒樂道：“沒事兒，有福你帶我們同享，有難我們也會與你同當的，兄弟！”

晚自習的時候，蔣意超的手機在桌肚裏震了震。

他掏出來看，是媽媽發來的短信：“我跟你爸爸商量好了，從今年開始到你高中畢業，我和你爸每年各給你二十萬；等你上大學，每年各五十萬。”

蔣意超嗤笑一聲，慢悠悠打字回：“謝謝啊。媽。”

把這條短信發出去之後，突然的，蔣意超特別想見宋明銳。

剛開學，老師沒布置什麽作業，蔣意超書包都沒拿，揣著錢包和手機就從後門溜了出去。

他腳下生風，歸心似箭。

到家一看，宋明銳還沒下班。

天殺的傻逼老板！蔣意超在心裏咒罵。媽的，一天天就知道壓榨員工。

他往沙發上一癱，盯著手機上的短信，顯示他的卡裏剛進了二十萬。

真想把這條短信擺在宋明銳面前，豪氣地告訴他，別幹那傻逼工作了，辭職吧，我養你啊！

懶了一個寒假，早上起得太早，這會兒蔣意超癱在沙發上，困意襲來，他隨手拽了條毛毯，窩起來，準備小瞇一會兒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蔣意超聽見了腳步聲、說話聲和鑰匙的聲音。

他腦子還迷迷糊糊的，覺得奇怪，怎麽好像有女人的聲音。

門開了。

女人的清脆笑聲撲面而來，蔣意超陡然坐起來。

宋明銳看著蔣意超一頭睡得炸毛的頭發，笑了一聲，跟身邊的女同事介紹道：“我弟弟。”

“你好啊。”女同事友好地和他打招呼。

蔣意超懵懵的，“你好……”

“小超，”宋明銳問他，“這是我同事董曉霜，等會兒我跟她去吃晚飯，你要一起嗎？”

蔣意超眼睛一下子睜圓了，從沙發上跳下來，大聲說：“要！”

董曉霜抿唇笑了笑，在宋明銳給她倒水的時候小聲說了句：“你弟弟好帥。”

宋明銳笑道：“是啊。”

他讓董曉霜先休息一下，他去換身衣服，然後把落在家裏的資料拿給她。

三人很快到了飯店。

宋明銳很有分寸地和女同事來往交談，席間笑聲不斷。董曉霜感慨道：“宋明銳，其實大家都蠻喜歡你的。”

蔣意超神經微微一繃。

宋明銳保持著笑容，並不大驚小怪，“哦？是嗎？我也挺喜歡跟大家一起工作的。”

雖然老板常常不做人，但這些年輕的、充滿理想的同事真的很好。

董曉霜笑了笑，試探道：“其實不光是這個層面的意思。你知道，像你這樣的男人真不多，長得好，脾氣好，幹幹凈凈的，能力也強。”

宋明銳忽然看了蔣意超一眼，而後接了董曉霜的話，“哈哈，一般吧。其實家裏衛生都是我弟弟打掃的。”

“……”董曉霜顯然很意外，“是嗎？”

“嗯。”宋明銳給蔣意超夾了塊紅燒獅子頭，“多吃點。”

蔣意超低頭往嘴裏劃飯。

“前幾天我媽還催我呢，”董曉霜仍不死心，“說我再找不到對象就要給我安排相親了。”

“這麽急？你比我還小兩歲呢。”

“是啊，你家人沒催你嗎？”

宋明銳想到那次相親，靈光一閃，說：“我家不用催，小時候就給我訂過娃娃親了，我未婚妻在青州讀博士呢。”

“啊……這樣啊，”董曉霜遺憾道，“真看不出來。”

“嗯，”宋明銳繼續添油加醋，“等她畢業我們就結婚啦。”

宋明銳沒有註意到，蔣意超捏緊了筷子，臉上的血色褪了。

這頓飯後來聊的就是些無關緊要的八卦了。吃完飯回家已是十點多。蔣意超一路沈默。

宋明銳脫下大衣，掛起來，回頭看到蔣意超煞白的臉色，奇怪道：“今天/衣服穿少了？怎麽凍成這樣？瞧瞧這小臉兒，白得跟塗了層粉似的……”

他一邊笑說一邊上手去捏蔣意超的臉。

蔣意超渾身一顫，退步躲開他。

宋明銳手僵在半空，迷惑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蔣意超擡起頭，盯著宋明銳。

那目光……很久以後，宋明銳還在回憶那雙眼瞳，閃爍著細碎的光亮，漆黑的瞳仁，裏面只倒映著他一人。

蔣意超像一條大型犬向他撲過來，宋明銳猝不及防，沒站穩，兩人一並摔在地毯上。蔣意超的呼吸很急促，他雙膝卡在宋明銳腰間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明銳，大聲說：“你不要結婚！”

宋明銳樂了，他存心逗他，“為什麽啊？”

蔣意超憋了半天，才說：“結婚不好。”

“哪裏不好？”

“……結婚了會離婚……”自知這句話毫無說服力，蔣意超越說聲音越小。

“也有不離的啊。”

蔣意超惱羞成怒，盯著宋明銳那張嘴，心中一動，埋頭就想親下去。

宋明銳一驚，猛然偏過頭。

少年微涼的唇擦過他的下頜，落在側頸上。

天地、風雪、呼吸，都在這一瞬間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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